尹风一怔,似乎又走神了,好半响,他才摇摇头,说道,“你让暗卫转告阿钰,就说,就说我明日一早便要动身回北境,路途遥远,此刻已早早睡下了。”
“只怕不行。”青俞轻叹一声,他今日一直守在尹风身边,自然也知道他坐在书案前几个时辰却总也写不好一封辞别信,他其实觉得大公子对自己太过苛刻了。
他能看得出来他家公子与十三皇子两情相悦,可他家公子总觉得自己迟早有一日会死在战场上,因此不愿向十三殿下表明心意。
青俞没有喜欢过什么人,也不知道喜欢一个人应该是什么样子,但他觉得定然不该是他家公子这样,明明爱得深切,却又克制得疯狂。
罔他有个“玉面罗刹,杀人如麻”的称号,如今这般模样,却还不如娇养京州的十三殿下坦率勇敢。
“暗卫来报,说因为公子打算不告而别,十三殿下在寝殿发了好大一通火,”青俞抬眼偷偷打量着尹风神色,继续说道,“他让暗卫转告公子,说……说您今夜不去见他,明日便让元宝公公将他的尸首送到将军府门前……给您饯行。”
尹风听得心脏狠狠一抽,眉眼一沉,低喝道,“他简直就是胡闹!”
青俞其实也是想让尹风去见见慕容烨的,毕竟他们本就聚少离多,他也怕尹风离开后会后悔今日没去见慕容烨一面。
于是低垂着头劝道,“属下觉得殿下应当是担心公子,自从十三殿下得知公子将他体内的子蛊引入自己体内,在公子昏迷那些日子,十三殿下瞧着和以往就不大一样了。”
“公子,您真的该去见见他的,您也当感受到了,十三殿下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十三殿下了,属下能看的出来他很爱您,也看出来他对您的执着和固执,若您今夜不去,只怕十三殿下真的会自伤。”
尹风沉着脸没说话,青俞抬眼看向他,问道,“况且,公子您难道真的就不想再见他一面吗?”
“此去北境路途遥远,将来再与紫庸开战,没个三五载只怕是回不了京了,运气好十年八年,运气不好,或许就是一辈子,但那时,您真不会后悔吗?”
夜风飒飒,寒意如丝,乱人心头。
“去吧!”尹风沉沉吐出一口浊气。
自他昏睡中醒来,十三照顾他那几日他也感受到了十三的变化,他学会了用自己的身体,自己的命来威胁他了。
他已经不再是那个会乖乖待在他的羽翼之下的听话的阿钰了。
他长大了。
韶华殿
寝殿内只依稀点了两三盏烛灯,慕容烨坐在床边,大半张脸都被床帐投下的阴影笼罩。
他左手拿着个小瓷瓶,那里面装的是他这几段时日取心头血给尹风制的药丸,右手拿着把小巧的匕首,那是当年尹风送给他防身的,如今被他拿来威胁尹风了。
床前跪着一个暗卫,是被慕容烨威胁留下给他讲当年尹风跟随尹大将军初到北境与紫庸开战的事。
元宝颤颤巍巍地跪在一旁,额头后背都冷汗冒了一茬又一茬。
他家殿下沉着脸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地听暗卫一遍又一遍地讲述当年尹风在与紫庸的战场上打得如何艰难,又受了怎样的重伤导致生命垂危,来来回回,已经快一个时辰了。
今夜十三殿下发了一通火,他这些日子已经发现了,他家小殿下再也不是当初那个温温软软的小殿下了,他长出了自己的獠牙和利爪。
为了所爱之人,幼兽也学会了亮出爪牙。
如今他这个陪他一同长大的近侍公公也不敢再劝说他。
白色烛蜡顺着烛身向下流淌,在莲花宝座烛台积了一圈白白的蜡油。
元宝在晃动的烛光里微微抬眼,便能见到自家小殿下那积攒着怒火与悲痛的目光。
还有那眸中强忍着的盈盈水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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