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申凑近细看,那抹红色突然化作药草香钻进鼻孔。他浑身一震,想起去年为阿房收殓时,她攥紧的掌心也渗着这种混合云梦泽朱砂的香气。而此刻,秦王指腹正反复摩挲铜片边缘,那里有道极浅的齿痕——和竹简上某个咬痕严丝合缝。
";把齐王建的食鼎抬来!";嬴政突然转身,溅了铜汁的袍角扫过田儋面门。老贵族哆嗦着往后蹭,耳畔传来铁链绞动的吱呀声——九只鎏金食鼎被扔进熔炉时,鼎腹裂纹延伸的方向,正是昨夜星图中标注的西域通道。
暮色降临时,熔炉里的火苗开始泛紫。不知从哪飘来的乌云压得极低,隐约有雷声滚过临淄城墙。百姓们望着炉中渐渐成型的巨鼎,谁也没注意秦王袖口渗出的血迹——那是攥碎玉琮时割破的掌心。
当";受命于天";四个篆文在鼎身浮现时,田儋突然疯了似的扑向炉灰。鲁申眼疾脚快把他踹开,却见灰堆里躺着块烧变形的铜牌,上面";且末";二字让所有墨家弟子倒吸冷气——那正是《洛书》终章缺失的地名。
嬴政弯腰拾起铜牌时,一滴血顺着指尖滴在";末";字上。他突然笑出声,那笑声惊起满城昏鸦:";好个且末,好个昆仑......";转身时黑袍翻卷如夜枭展翼,";传令,三日后兵发西域!";
田儋在这笑声中彻底瘫软。他望着秦王远去的背影,终于明白为何楚国的密报里写着:见嬴政,如见烈日临渊,光之所及,魑魅俱焚。老贵族颤抖着去摸袖中密信,却摸到满手铜灰——那封用阿房药汁写的密信,早被熔炉余温烤成了灰烬。
";主上,鼎耳磁石已校准。";鲁申突然跪地禀报,手中磁针疯狂旋转,";按《墨子·备突》所载,此方位当有......";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震动。熔炉中未凝固的铜液竟自行流淌,在青石板上勾勒出西域地形图。嬴政眯起眼睛——那蜿蜒的河道走向,分明与阿房幼时在沙地上画的涂鸦一模一样。
";取蓟城量天尺来!";嬴政剑尖点地,";墨家弟子听令,即刻校准星图方位!";
二十名赤膊匠人喊着号子转动青铜浑仪,齿轮咬合的咔嗒声与鼎鸣共振。田儋突然捂住耳朵惨叫——那些青铜震鸣里,竟夹杂着女子清越的吟唱:
";昆仑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
正是阿房当年哄他入睡时唱的燕国民谣!
当最后一缕铜汁凝固时,嬴政独自立于星图中央。他摩挲着袖中半枚燕国铜符——三日前黑冰台密报,有人在且末戈壁见到腕带旧疤的女子。
夜色中,一队玄鸟卫悄然出城。他们马鞍下压着的,正是从熔鼎灰烬里筛出的、带着胭脂香的星图残片。
而临淄城某处暗巷,雪姬正用匕首在墙上刻下新的密文。刀刃划过青砖的碎屑里,隐约闪着云梦泽萤石的幽蓝微光。
五块五毛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