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邈川城的规矩森严,林峰只带了谯管家、刘十等五名亲信,轻车简从入了城。
青塘官衙出人意料的简陋,司税所不过是座稍大的土坯房,墙皮剥落处露出夯实的黄土。
引路的竟是卢乎的亲信,更意外的是此人本就是司税所的小头目。
穿过昏暗的走廊,林峰见到了那位头巾束发的司税大使。案前的中年文士正捧着竹简细读,行礼时林峰瞥见卷首《竹书纪年》四个古篆,心头骤然一紧。
“商队远来辛苦,想必获利颇丰?”周蠡合上竹简,说话时带着河洛官话的腔调。与那些眼冒精光的色目税吏不同,此人举手投足间透着文士风骨。
林峰朝南虚揖:“全赖节度使威德,货物未至青塘便已售罄。”
林峰面上谈笑自若,心中却警惕。
《竹书纪年》虽仅十三篇,却字字如刀,将千年王朝兴衰剖解得骨肉分离。这等帝王心术的典籍,向来只流传于王侯将相的密室之中,寻常税吏怎会研读这等禁书?
“周蠡...”
他在心中反复咀嚼这个名字。临行前,他几乎将青塘、西凉两地豪杰的传记倒背如流,却从未听闻此号人物。
越是查无此人,越显得深不可测。林峰不觉挺直了脊背,袖中的手指微微蜷曲,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这个周蠡应该是岸尾的谋士才对。
这时,周蠡忽然叹息:“十年未归河内祭扫,实乃不孝。”
林峰闻言,心中暗笑:一个背弃祖宗的谋士谈孝道,就像屠夫诵佛经般荒唐。
“林少兄年纪轻轻便官居七品,当真羡煞旁人。”周蠡摩挲着手中茶盏,眼底闪过一丝锐光,“想当年周某十年寒窗,铁砚磨穿,却终未能搏得一官半职。不知少兄走的哪条青云路?”
林峰眉峰微蹙:“周兄此言差矣。官职乃国之重器,岂有私相授受之理?林某初授宣节校尉,乃是蒙圣上恩典。后补蜀中武职,亦是循例而行。”
见林峰面露不悦,周蠡连忙起身作揖:“是在下失言了。还望少兄体谅落第之人的酸楚。”他话锋一转,“不过少兄这趟买卖倒是新奇,以物易物,让利于民,当真菩萨心肠。”
林峰不动声色地递上账册:“商队薄有盈余,自当照章纳税。”
算筹轻响间,周蠡忽然抬眼:“七分利?恐怕不止吧?”他压低声音,“听闻蜀中丝帛堆积如山,少兄就不怕青塘的民风吗?”
林峰豁然起身,目光如炬地逼视着周蠡,一字一顿道:“自古货物皆是随行就市。蜀锦虽贱,然能运抵青塘者,唯林某一人而已。莫非大使连大乾商税都要越俎代庖?”
这番话说得锋芒毕露,尤其“带坏民风”四字更是诛心之论,轻则破家,重则丧命。
周蠡闻言却抚掌大笑:“林兄何须动怒?方才不过戏言耳。尊驾所贩丝绸泰半充作祭神之用,何来败坏风俗之说?既然账目明白,这便与兄台结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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