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知禅终究是忍不住，忽然扶住门槛，抚胸呛出一口血来。
画意立刻变了神色：“殿下！”
“闭嘴，”楚知禅抹去唇边的血迹，她冷冷地抬眸着向旁边，“出来。”
躲在暗处的暗卫一顿。
楚知禅没有丝毫等待的耐心，她抬手从发间取下一支簪子，甩手掷出时簪子被开风，十分准确地中伤那处躲着的暗卫的肩头。
这便是早就被发现的意思，那些暗口犹豫了一下，还是出去了。
“殿下您罪。”他们出来后便认罪。
“少在这里废话，”楚知禅眼神锐利，“滚回去找楚璋。”
暗卫们面面相觑。
正当他们犹豫时，忽然看见一位太监提着灯，跌跌撞撞地跑上山，还未等到了楚知禅的跟前他就因为气力不支而摔倒在地，提灯中的烛火一晃，随着灯滚了几圈，便熄了。
“殿下、殿下！”元喜哭喊，“二皇子逼宫谋反，皇后下毒暗害陛下被太子殿下发觉，殿下本欲将其镇压，势态该明，却不料——”
“他们买通了行一大人！杀害殿下于宣政殿前啊！”
楚知禅偏头看，天穹上是明天的星点，而底下，是万家的灯火通明，似有杀声袭来。
二皇子逼宫，皇后下毒，太子平反，本来在夜幕落下时情态已经明了了的，禁军也因护主而站在了楚璋的身边。
楚璋处心积虑暗自藏了不少势力，本该将二皇子打得措手不及但最后却偏偏栽到行一手里。
楚璋，这也在你的算计当中吗？
楚知禅眯起眼睛。
她说了她仅允许他利用她一次。
楚知禅站直了，回头看向离她最近的暗卫：“将剑给我。”
暗卫的思绪还在太子被背叛当中，一时之间怔怔抬头没有反应过来：“殿下……？”
“不想死就全给我站起来！”楚知禅一把抓起他的衣襟，“把剑给我，别忘了你的主子到底是谁！”
“随我回宫，杀叛贼，定叛军！”
天坛处。
花卿玉看见禅珠时就猜是楚知禅，但一看那字迹如此丑陋没有他禅姐的字好看，便知道不是她。
但是谁会给他传信？用的还是禅珠。
蚩心大阵。
花卿玉仅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来了天坛。不论是谁在给他传信，禅珠便暗指他禅姐，还有那句“欲救之”……
有蚩心大阵在，修士也被压制成凡人。
这里太压抑，倘若遇到危险，便是双拳难敌四手。
那信上的意思分明就是想救禅姐那就要把阵给毁了的意思。作为在合一宫里天天琢磨着逃跑大计划的人，花卿玉偷偷摸摸地出门，发现平常时候盯着他的那个行一居然不在？于是他十分麻利地溜到了天坛那边。
天坛处的守卫不多，夜里静得吓人。
然而正当花卿玉往天坛上走时，宫中忽然杀声四起。他怔了一下之后回过头去看，那杀气斗声震天响，喊着“叛贼”“逼宫”的字眼隐约落入他的耳中，宫中乱成了一锅粥了。
后来那阵骚乱逐渐平息，花卿玉躲在暗处正欲出来，又听见一声“太子受伤”然后那乱七八糟的杀声就又响起来了。
花卿玉：“……”
有完没完了？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花卿玉着天坛这边已经顾不上看惯了就开始往上跑，他紧紧握住手中的禅珠，忽然听见一声：
“大公主！泰阳大公主回来了！”
花卿玉足下一顿，随后更加卖力地朝上跑去。
去你的深宫心计！别伤害我禅姐！
禅房中。
正因将禅珠逐一取下，共有十二颗，依次摆开后指尖在其中一颗上轻轻一点，那颗禅珠顿时散作青烟。
楚知禅一身艳红宫裙，提着剑，迎上千军万马中厮杀，一瞬之间她女似看见顾离火在摆弄鲁班锁，转头时又决然赴死。
禅珠又散一颗。
剑刀一晃白光现，抹了脖子的叛军倒地，楚知禅脸颊上溅上血时她听见自己的禅心不断破碎的同时，看见的是曲云筝抛下所有人去救沈献灵，以身祭剑，剑断人亡。
禅珠再散。
般若血海前，她前行，她厮杀，最后被一剑杀死。
正因再点禅珠，却见……
“——南郡守军救驾来迟！杀叛贼！护圣上！”
楚知禅回过头，看见南郡士兵如潮水般冲来，而慕长帆手扛将旗，铠甲在身，举剑发号施令：
“——杀！！！”
-“师姐，你想家吗？”
那年道合宗山门前，人头攒动，来者无一不在为了测灵根而激动。但当中却有一位少年在扭头四下张望，忽然间他看见了什么，推开众人越过众人便直朝那道身影跑去。
“阿姐……师姐！”
那天之骄女的师姐银冠束发，白袍在身，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显然是不记得他是谁。
但不重要，慕长帆记得她是谁就足够了。
禅房内，正因若有所思地看着已经脱出控制的禅珠，微微叹了一口气。
时也，命也，此因果已乱，脱出控制。
那温热的血溅到脸上，濡湿衣袍顺着手臂蜿蜒而下，黏腻的血让她有些握不住剑。
二皇子勾结将士，与禁军、南郡守军打成一团，两方制衡。
一时局面僵持之时，楚知禅听见了笛声。
归寻逍来了。
梨花城守军前来， 破开包围皇城的叛军，见得林琢手持圣令，护驾至此。
楚知禅闭了闭眼，皆是前世困厄往事。
一时之间她竟分不清自己现在是身在皇宫之中，还是般若血海前。
杀声又起，她睁眼，只知道自己要杀上宣政殿，把那自以为是的少年大子救下来。
所以叛军冲到眼前来，她举剑——
便杀。
宣政殿内。
高高在上的龙椅上坐着一个满身鲜血的人，他歪着脑袋颈上一道骇人的伤口，汩汩地往外淌着血，连带着染红那明皇一方。
——是楚玠。
楚璋肩上有伤，他苍白着脸摁住肩上的伤口听见外头的厮杀声，动了动有些苍白的唇，但到最后也是没有下什么命令。
行一见他几欲站不稳，便伸手来扶住他。
“殿下，”行一到底还是忍不住问，“当真要如此做吗？”
楚璋是故意让行一假意被楚玠策反，临到关键时刻又出手中伤他的，只有逼宫谋反再加上杀害储君，才能让楚玠死得万民喝彩。
楚玠想坐上龙椅，那楚璋便让他死在那里。
楚璋算准了楚知禅一定会来救他。
楚璋闭了闭眼，声音极轻地说：“只有这样，阿姊才能永被万民景仰，盛名不衰。”
泰阳护驾有功，诛杀叛军，便能写入青史，落得名扬天下之威。
从此无人再敢轻视，欺辱她。
他利用她了，她若是怨他的话，那倒也无妨。
时至天明，一线曙光照破黑暗，杀声偃旗息鼓。
血顺着剑尖往下滴落，染得楚知禅那身红袍愈加殷红，她提着有些豁了口的剑，迎着熹阳，踏上宣政殿。
伏尸无数血成河，从此泰阳大公主的威名远扬天下知。
——
在楚知禅看见楚璋的那一刻，花卿玉在天坛那头捣鼓了一夜终于找到大阵核心阵眼，手中的禅珠飞出将阵眼毁掉，与此同时，青光不知从何处掠来，化作气息，汇入楚知禅的眉心。
前尘遗事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中。
剑“哐啷”几声掉落在地，楚璋神色骤变，立刻冲上前去将乏力到虚脱的楚知禅给扶住。
寻常情伴着困厄往忆，到最后融作一滴清泪。
楚知禅只似乎看见谢白衣站在眼前，转身又成那满身戾气的“谢白衣”。厄罪剑杀她，禅心剑的悲鸣成了最重的杀意，往后……
便失去意识，陷入困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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