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白溪拉着林贤君走出来，却并没有回房，而是去了二楼的甲板上。
此时已月上中天，深秋的月亮并不似夏日那般的亮，而是披了一层薄纱一般柔和。洒落在江面的月光，被风打碎了也不再那样的璀璨夺目，而是透着清清浅浅的温柔。
甲板上早就没有了人，负责守夜和掌舵的人都在一楼，二楼上只有穆白溪和林贤君两人在外待着。
“君儿，你陪我聊聊天好吗？”穆白溪拉着林贤君在船舷边坐下。
“好。”林贤君虽然有些疲乏了，但陪穆白溪聊聊天的精神还是有的。今日的事给她的冲击不小，陡然间生出了和穆白溪惺惺相惜的感情来。
“你怎么看林如雪的事？”穆白溪问。
“你是说关于姐姐对帮助她的方式吗？”林贤君道。
“关于如何帮助解决林如雪的困境，我算是好生的开了个眼了。从前生在骠骑将军的光环笼罩之下，真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了。如今离了这身份，才发现自己是如此的无能。薇薇的解决方式虽然是建立在欺骗的基础上，但她也是真的在想办法解决林如雪的困境。我没有资格对薇薇的处理方式有异议，但我想说的不是这个。”穆白溪道。
“嗯？”林贤君疑惑，“那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关于我和白鹤的。”穆白溪眼睛里泛着光。
“啊……”林贤君脑子嗡的一声，今日她才赠了白鹤发带，白鹤也没有拒绝。她能感觉到白鹤也是心悦自己的，两人算是心意相通了。但穆白溪并不知道，她还一直惦记着白鹤，甚至将自己当成了心事的倾诉对象。一时间，林贤君心中蔓延开一股苦涩，直直的涌到嘴里，让她无法开口说话。
“其实我对白鹤的感情挺复杂的。”穆白溪并没有注意到林贤君的异常，在她的心里，林贤君本就是个温吞的性子，反应也慢，“我寻了他很多年，一开始只是感激，但所有人都阻止我去寻找他报恩，可我就偏要去寻他。慢慢的，竟就成了一种执念。为了找到他，我连自己的名声都不要了，将这京都城里年纪相当的男子都看了个遍。直到我真的找到白鹤，我那一直沸腾的脑子才终于冷静了下来。我也分不清自己对他到底是什么感情了，是真的爱慕，还是多年的执念成魔。”
“那你……现在分清了吗？”林贤君心情复杂，她期盼着穆白溪能说出自己分清楚了，她并不是真的爱慕白鹤，只是执念罢了。
“说实话，现在也没有。”穆白溪抬头望月，“对于白鹤就是我寻找多年的人这件事，我也给月姐说了，她同我分析了我和白鹤的身份差距，但也鼓励我去追求自己想要的。所以我勇敢的去靠近白鹤，但他冷冰冰的态度让我挺受伤的。我自小就是家里人捧着长大的，我连吃喝都要人哄着。我是第一次将真心奉给别人，他却置之不理。说实话，我真的很受伤。所以，这次汇合，我都没有再主动的靠近他了。”
“那你现在是怎么打算的？”林贤君听着穆白溪的剖白，更觉得难受。她能理解穆白溪的感受，但她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她更不敢想象，等穆白溪知道自己和白鹤的事以后，会是何种场景，届时又该如何收场。
“今日林如雪的事让我深受震撼，她一个养在后宅之中的弱女子，没什么见识。段飞也不过就是一个孤儿出身的剑客，漂泊无依。即便明知跟着段飞不会有什么好的未来，林如雪还是勇敢的跟着段飞走了。他们像两只漂泊于这广袤天地间的两只孤鸟，相互依靠着。”穆白溪目光痴痴的，“他们什么都没有，但他们拥有彼此，也就拥有了所有。我好佩服林如雪，我也好羡慕他们。”
“可是，林如雪现在的下场并不好……”林贤君试图改变穆白溪的想法。
“那只是她运气不好，他们的分离是无妄之灾。”穆白溪看向林贤君，“如果是我和白鹤的话，一定不会是这样的结果！”
“…………”林贤君看着穆白溪有些癫狂的目光，不知该说些什么。穆白溪的执着和长情，让她无法开口继续劝说她放弃。
“我知道你现在肯定觉得我好像疯了一般。”穆白溪笑了，将目光重新放到月亮上，“但一直保持着清醒理智有什么好的呢？若是能轰轰烈烈的爱一场，那才是不辜负来这人世一遭呢！”
“可是，太过轰轰烈烈的，都很容易惨淡收场……”林贤君只觉得满口苦涩，舌根都快麻木了。
“我知道，譬如林如雪，又或者是月姐。”穆白溪微微摇晃着脑袋，“若论痛苦，林如雪岂能和月姐相比呢？我从前日日看着月姐艰难度日，不能理解。日久天长的相处着，我才逐渐的懂了。情之一字，发于本心，超越生死。”
“溪溪……”林贤君几乎要忍不住，将自己和白鹤的事和盘托出了。
“嗯？”穆白溪偏头看向林贤君。
就在林贤君鼓足勇气要开口时，突然传来了上楼的脚步声。
“嘘，有人来了。”穆白溪伸出手指按住林贤君的嘴，小声说，“多谢你愿意听我的唠叨，有什么事咱们明儿再说吧，先回房休息。”
“好。”林贤君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气就这样散了，只能点点头，任由穆白溪拉着自己回了房。
等两人回了房关上门以后，白鹤才从阴影里走了出来。他是在两人后头出来的，但上楼的楼梯就只有这一道。他本意是不想打扰两人的谈话，也想知道今日的事对两人可有什么启发。
谁知这穆白溪却是话锋一转，谈起了感情。
林贤君的欲言又止，即便是隐没在暗处，白鹤依然能清楚的感知到。所以，他在林贤君企图说出一切时，及时的制止了。
穆白溪的爱，他白鹤承担不起。
林贤君的爱，他也同样无法企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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