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绣花鞋每踏一步,鞋底就翻卷起粘着人指甲的湿泥。猩红的鞋面不断鼓起水泡,爆裂时溅出的黑水落在地上,竟蚀出滋滋作响的焦痕。当她离棺材还有三步时,裹脚布突然崩裂,露出增生扭曲成骨刺的趾甲,上面还勾着半只腐坏的蝙蝠残翅。
盛招阴嗅到浓烈的尸臭里混着铁锈味——老太太阳穴处的裂痕里,正有黑红参半的脑浆缓缓滴落,在青石板上凝成《往生咒》的残缺笔划。夜风掠过坟茔的刹那,她脑后散乱的发髻里突然睁开第三只眼,灰白瞳孔倒映着供桌上将熄的白烛。
“俺……要回家……”她开口了,声音沙哑得像风吹过枯枝,低得像是从地底下挤出来的,带着股怨气。盛招阴吓得腿一软,喊道:“俺没惹你!”可那老太太歪着头,盯着他,嘴里念叨:“鞋……带俺回去……”她的眼珠子转了转,锁定了板车上的棺材,鞋声“啪——啪——”加快了,像要追上来。
张老五、王麻子、李二奎听见动静,回头一看,吓得魂儿都没了。张老五喊道:“快跑!有鬼!”可那老太太速度快得吓人,眨眼就到了板车边,手伸向棺材,指甲长得像刀刃,泛着青光,指尖上挂着泥土和血丝。她抓着棺材板,低声说:“俺要回家……别丢下俺……”她的声音细得像针,刺得人头皮发麻。
盛招阴咬着牙,抄起铁锹砸过去,可锹头从她身上穿了过去,像打了个空。她咧开嘴,笑得更瘆人,嘴里吐出一串黑水,顺着下巴滴下来,“你们……带俺走……”她的鞋声“啪——啪——”不停,跟着板车一路回了村。雾气裹着她,路上满是小脚印,湿漉漉的,像刚踩出来的。
到了村北坟地,他们把棺材埋进新坑,填了土,赵老四拍手说:“成了!”可盛招阴总觉得不对劲儿,那双绣花鞋没在棺材里,老太太的脚光秃秃的,像被啥拔了。他没吭声,可那天晚上,坟地传来“啪——啪——”的鞋声,细弱得像耳语,夹杂着低沉的“俺回家了……”,阴冷得让人骨头缝里发寒。
第二天,盛招阴去坟地看,新坟的土松松垮垮的,像被啥拱过,坟头多了双绣花鞋,红得刺眼,鞋尖翘着,湿漉漉的,滴着黑水。他吓得退后一步,喊来赵老四看。赵老四皱着眉说:“鞋咋跑这儿了?”可刚说完,坟土猛地动起来,像有啥要钻出来。紧接着,一只手伸出土外,干瘪得像枯枝,指甲长得弯成钩子,抓着那双绣花鞋。
那老太太又爬出来了,穿着那双鞋,鞋声“啪——啪——”响得更急。她站起身,眼珠子瞪着赵老四,低声说:“你……丢下俺……”她的声音飘忽不定,像从四面八方传来,阴冷得让人头皮发麻。赵老四吓得魂儿都没了,喊道:“俺没丢你!”可她没停,伸出手,指甲刺进他胳膊,血淌了一地。她低声说:“鞋带俺回家……你也留下……”她的鞋声“啪——啪——”不停,拖着赵老四往坟里走。
盛招阴吓得跑回村,找来个老汉,叫王九,人称九叔,五十多岁,懂点阴阳事儿。王九蹲在坟头捻着三根鸡骨,铜铃突然在无风处炸响。他蘸着朱砂在绣鞋面勾出北斗纹,转头对盛招阴低喝:";去老槐树西三丈,掘地七尺必有血棺!";
铁锹撞上硬物时月亮正被云吞没。腐坏的柏木棺里,两具白骨交颈而卧,女尸指骨死死抠进男尸肋条。九叔用桃木钉挑开女尸发髻,半块龙凤玉佩叮当坠地——正是赵家祖传的定亲信物。
";六十年前的新娘子啊。";九叔把绣鞋摆在女尸脚边,";被活埋陪葬的,怨气都在这鞋上。";他割破中指在鞋头点血,那血珠竟顺着牡丹纹路游走,渐渐凝成";归宁";二字。
子时三刻,两具棺材并排沉入黑松林的老龙穴。当第一抔土盖上棺木时,林间突然响起唢呐声,雾中隐约见着红衣轿影向西飘去。供桌上的白烛";啪";地爆出灯花,烛泪在青石板上蜿蜒成并蒂莲。
三日后,赵老四在炕上睁眼,脖颈黑印已褪成淡红。他哑着嗓子说梦见个穿嫁衣的姑娘,在月牙河边朝他福了福身。靠山屯再没响起夜半鞋声,只是每年清明,老龙穴前总会多出双露水沾湿的绣鞋。
五块五毛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