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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钉魂桩(2 / 2)

月光泼在来者脸上,李富贵裤裆顿时湿热——这哪是活人?分明是具风干的尸煞!蛛网般的皱纹里嵌满泥垢,左眼窝爬着蛆虫,右眼却泛着血红幽光。破麻衣下肋骨根根暴起,腰间缠的草绳分明是三十年前李家特制的"孝子索"。

"李...守...财..."尸煞喉头滚出锈刀刮骨般的声响,惊得廊下寒鸦炸窝。李富贵这才想起,这分明是父亲逼死的那个瘸腿佃户!

"陈...陈叔?"他瘫坐在黑浆里,裆下漫开腥臊,"当年是爹造的孽,侄儿给您烧纸马..."

"嗬嗬嗬..."尸煞脖颈突地扭转半圈,腐舌舔过獠牙,"三十载...饿..."枯爪暴长三尺,指甲泛着尸毒青光,"李家的种...甜..."

李富贵只觉喉头一紧,陈瘸子的指爪已楔入皮肉。剧痛中瞥见尸煞嘴角咧到耳根,黑水顺着下颌滴在他锦缎袄上,"滋啦"蚀出蜂窝孔洞。

"饶...饶命..."他蹬着腿挣扎,金牙磕在青砖上迸出火星,"我给您起生祠...塑金身..."

"迟了。"尸煞另只手插入他油肚,掏出一截肠子塞进獠牙,"阴司路...冷..."咀嚼声混着李富贵的惨嚎,惊飞十里寒鸦。

待到梆子敲过五更,巡更的孙二愣撞见李富贵尸身——七窍塞满黑土,肚皮翻卷如残荷。五根桃木桩齐根而断,裂口处生满血色菌丝,夜风里飘着桂花混腐尸的怪香。

晨雾未散时,张老汉蹲在尸身旁抽烟袋,烟锅叩着断桩冷笑:"桃木引雷,朱砂招煞,五黄位埋成聚阴冢。"他捻起一撮猩红菌丝,"陈瘸子吸饱了李氏精血,这是要化黑僵啊。"

檐角铁马"叮"地断线,在场众人齐刷刷打了个寒颤。远处乱葬岗老鸹聒噪,恍若百鬼夜笑。

晨雾裹着尸臭味漫过李家门楣时,孙二愣的铜锣把全村砸醒了。张老汉蹲在青砖影壁前,烟锅里的火星子溅在青砖上,炸开三点幽蓝鬼火。

"七窍塞土,肠穿肚烂。"孙老三攥着铁锹直哆嗦,"张爷,这桃木桩..."

"起钉!"老汉烟杆重重敲在断桩上,震得裂缝里簌簌落下猩红菌丝,"午时三刻阳气最盛,挖!"

铁锹撞上硬物的闷响惊飞了檐下寒鸦。孙老三突然怪叫一声——黑泥里乍现五根紫黑指爪,指甲缝里嵌着的暗红布屑,分明是赵大牛裤衩上的碎料!

"造孽啊!"刘麻子的铁锹"当啷"脱手。土坑里突然翻涌如沸粥,数十只枯手破土而出,指节扭曲似老树根须。王大奎的裤脚"刺啦"裂开五道口子,血珠子还没落地就被黑泥吞了个干净。

"跑!跑啊!"孙老三的惨叫戛然而止。众人回头时,只见他半个身子陷在泥潭里,脖颈上缠着缕褪色红绳——正是陈瘸子腕上那截!

张老汉猛嘬两口烟锅,火星子"噼啪"爆响:"黑狗血!快泼!"

"接...接不住啊张爷!"刘麻子抱着陶罐的手直打摆子。腥红液体刚触地就腾起青烟,地底顿时传来婴啼般的尖啸。王大奎突然仰天狂笑,十指深深抠进眼眶:"陈爷赏饭!陈爷赏饭!"

三更梆子敲过两响,正巧路过一云游和尚,法号觉明,和尚的芒鞋踏碎李家门槛。这游方僧颈间佛珠泛着尸油光,袈裟补丁里隐约透出朱砂符咒。

"施主且看。"和尚木鱼"咚"地敲在断桩上,震得菌丝簌簌脱落,"五雷镇煞符倒画七分,桃木芯渗着子母血。"他枯指捻起猩红菌丝,"好个借阳养阴的毒计!"

张老汉烟锅里的火星暗了三分:"大师的意思是..."

"当年埋桩之人,"觉明突然转身,独眼直勾勾盯着西厢房,"怕是与陈瘸子有血亲罢?"

檐角铁马"咔嚓"断裂。众人顺着和尚目光望去,只见李富贵小妾的绣鞋尖上,赫然沾着与桃木桩相同的猩红菌丝!

"冤有头,债有主。"觉明袖中飞出七枚铜钱,在腐土上摆出北斗阵,"可还记得光绪三十三年,陈守财那胎不足月的女婴?"

狂风骤起,满地铜钱"叮叮"立起旋转。地底传来老妪呜咽:"李家逼我爹典了祖坟地...娘亲被拖进柴房那夜...我才七个月啊..."

张老汉烟杆"啪嗒"落地。三十年前那个雪夜,他亲眼见李老太爷把个血淋淋的布包塞进灶膛。

"阿弥陀佛。"觉明突然暴喝,手中木鱼炸成齑粉。金粉漫天飘洒处,五根断桩"轰"地燃起青焰。火光中隐约可见个襁褓大小的黑影,正抱着截褪色红绳渐渐透明。

"立往生碑,供长明灯。"和尚转身时,袈裟下摆已焦黑如炭,"每逢清明中元,需唱三天三夜的血盆戏。"

最后一缕青烟散尽时,王大奎突然清醒:"我瞧见陈瘸子牵着个扎红头绳的女娃...往西天去了..."

张老汉蹲在碑前烧纸钱,忽觉耳后阴风掠过。灰烬打着旋儿聚成个小人模样,朝他作了个揖,转瞬消失在暮色里。远处乱葬岗的老鸹声,竟透出几分清明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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