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振不着痕迹地收回手掌,茶汤在盏中漾开几圈涟漪:“殿下明知故问。”
“就当我魔怔了罢。”姜雪倏地起身,腰间禁步撞出凌乱声响。
她背对着云振望向窗外梧桐:
“那年我贪玩跌落冰湖,是皇兄用貂裘裹着我暖了整夜;后来朝堂动荡,也是他手把手教我批红奏折。”
云振望着她微微发颤的肩线,喉结动了动:“先太子仁德,公主得此兄长确是三生有幸。”
“可他现在连块像样的尸骨都……”
姜雪猛地转身,鎏金护甲在檀木几上划出刺耳鸣响。
她眼底泛着水光,嘴角却噙着笑:“云太傅可知,兄长总爱揉乱我的双鬟髻?”
空气凝滞片刻,云振突然起身解下披风。
玄色织锦划过半空,轻轻罩住姜雪单薄的身形:“深秋霜重。”
“不是这样的!”
姜雪突然攥住他尚未收回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他会用右手环住我后背,左手托着我后脑……”
云振僵在原地,呼吸蓦地乱了节拍。
姜雪温热的鼻息拂过他耳垂:“皇兄耳后有道月牙疤,是替我挡刺客留下的。”
案上烛火“啪”的爆开灯花,云振垂眸望着两人交叠的衣袂:“公主,该传太医换安神香了。”
姜雪指尖掐进掌心,强撑起虚软的身子:“我清楚得很。”
她盯着对方银质面具下微动的喉结:“皇兄,你躲不过的。”
云振猛地松开扶在她肩头的手,玄色披风在烛火中荡开涟漪:“殿下认错人了。”
“是么?”
她倚着雕花床柱轻笑,琉璃灯影在苍白的脸上晃动:“那便当本宫癔症发作罢。”
尾音未落便呛出几声咳嗽,指缝间渗出暗红血丝。
云振袖中锦帕攥出褶皱,语气却冷硬如初:“臣奉旨为殿下疗伤。”
“疗伤?”
姜雪忽然抓住他欲抽离的手腕,冰凉的鎏金护甲硌进皮肉:“五年前上元夜,你教我放河灯时说‘星火虽微可燎原’。”
她感觉掌下脉搏骤然加快:“前日遇刺时,刺客剑锋距我咽喉三寸,你脱口而出的分明是‘小雪’!”
铜漏滴答声突兀地响在两人之间。
云振忽然翻转手腕,内力如春溪般涌入她经脉:“殿下该喝药了。”
“皇兄怕我死?”
姜雪任暖流游走四肢百骸,目光却灼灼似火:“还是怕我活着查出北疆十三城血案的真相?”
烛芯爆开一朵灯花。
云振垂眸避开她逼视:“臣听闻公主自落水后便分不清虚实。”
他取出青玉瓶放在案几上:“这是南诏进贡的雪蟾丸。”
姜雪忽地笑出声,笑声惊飞窗外宿鸟。
她取下鬓间累丝金凤簪,在锦被上划出深深裂痕:“那年我及笄,你赠簪时说‘见簪如见兄长’。”
簪头夜明珠映出她眼底水光:“如今凤首染血,皇兄还要戴着这张假面到何时?”
云振背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指节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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